宋和锦看着黑暗中把自己扯进花丛后面的沈千奴,眼神中充满了疑惑。
沈千奴嘴唇紧抿,双眼一直注视着前方人群,等到惠帝和端和公主相继离开,才松开揽着宋和锦的手。
“你这是……”
宋和锦见他紧绷的神色松懈下来,知道沈千奴忌惮事物已经远去,终于忍不住问出来。
他们在吉时之前进了谢家,却无法见到红叶,那领着他们的管家说需得等到大少爷拜过堂以后,再行定夺,让他们等着。
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他们只得按捺下来,之后便被人带到宴席一侧坐着。
宋和锦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世家子弟,有几个不知怎么的知道了他是新娘那边的亲戚,仿佛受到了冒犯一般,各种讽刺怒骂,驱赶宋和锦离开,言是“士庶不同席”,旁边的人同仇敌忾,个个气愤填膺,就差明目张胆叫奴仆撵宋和锦出去。
宋和锦来谢家的目的是见见红叶,问清楚她与谢安平的婚姻是怎么回事,也没想过攀附别的什么的,平白无故遭了一顿侮辱,脸上一阵青一阵白,血压阵阵飙升,好悬一直告诫自己这里是他们的地盘,死死忍住了 。
沈千奴原本与其他家仆一样站在角落里,发现宋和锦这里气氛的异常,赶紧过来。那些人见到蓝眼睛的沈千奴,嘲笑得更为起劲了。
自大晟八王之乱,塞外游牧的胡人趁着大晟国力衰弱,建立了数十个非汉政权,他们彼此吞并,战乱频繁,逼得当地居民远走长城,越过大晟边境,偷渡入境。
在这些非汉的政权里,以匈奴、鲜卑、羯、羌、氐五个胡人大部落最为有名,他们与大晟政权对峙,时不时骚扰边境军民,彼此形同水火,见之不死不休。那些在胡人政权下活不下去的少数民族进了大晟的边境,常被在边境巡逻的军户用套马杆一个个擒拿下来,绑住双手,拖回城里,像货物一般卖作奴隶。
沈千奴的眼眸很明显在告诉这些大晟的世家子弟,他具有胡人血统,而且还是奴隶里最为低等的胡人奴隶。
也有一些人觉得他有些眼熟,但是没有深想,在这个强调士庶有别、注重门第的国都里,再没有比维护士族脸面和划清士庶界限更重要的事情了。
这种场合,庶民过来出席便是自取其辱。宋和锦意识到自己选错了来找红叶的时机,当机立断就要打算离席,不远处新郎官的前方人群里却传来一阵骚动,隐隐约约传来“陛下”“公主”的字眼,宋和锦还未反应过来,下一刻,手上一股巨力传来,他就被沈千奴拖进了一侧的花园丛林里。
沈千奴神色严肃,下颚紧绷,眼神一直不离地盯着前方的人群。
距离太远,宋和锦看不清人群最里面的人的面目,但是看着围观之人激动的模样,来头应是不小,因为连谢家最为倚重的长孙谢安平都上前行礼了。
沈千奴:“那个女人是端和公主。”
端和公主?
那个嚣张跋扈、横行无忌的端和公主?
臭名昭著却仗着皇家宠爱无人能治的端和公主?
也是导致原先是骠骑将军的沈千奴沦为奴隶的端和公主?
在宋和锦原来的记忆里,大晟的妇女们都很是“彪悍”,一生多嫁的大有人在。大晟的公主们因为有特权加持,更有各种惊世骇俗到后来众人不以为然的“传说”,比如前一代某个公主伙同情人谋杀了驸马,最终不了了之,然后改嫁给另一个世家大族的事情。端和公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她被先帝许配给了袁家二子。袁家二子温顺和厚,心如赤子纯善,却被端和公主弃如敝履,甚至公然在府里招养了一堆男宠。时人闻之,都得摇头叹息一声“世风日下,人心不古。”
原来刚刚就是这个端和公主。宋和锦心下了然,忍不住问出一个在内心埋藏已久的问题:“我有个疑问,你当初究竟是做了什么,才得罪了她的?”
沈千奴冷峻的面容扭曲了几分,强行压下汹涌而来的耻辱和愤怒。这是他宣誓用生命追随的东家,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对方的,然而每每想到当初的事情,一股彻骨的侮辱感便在他的胸腔爆发,让他倍感难堪。
他咬牙切齿地挤出:“奴胜仗归来,在参加皇宫的庆功宴时,被端和公主看上,她要我当她的面首。”
宋和锦点点头,哦,面首。
……嗯?!
“面首?”
沈千奴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神色,便知道他没明白过来:“就是男宠。”
宋和锦慢半拍反应过来——我擦!男宠!?
“就这?你不肯?他们就把你贬作奴隶了?”
宋和锦凤形的眼睛睁大,以致于变成了杏状,他惊异不已,简直不可思议。堂堂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军功,掌握兵力的一地将军,就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,被人剥夺了辛苦得来的功名,任意贬作了奴隶?
沈千奴下颌绷紧,点了点头。
他当时还以为端和公主喝了酒,失了神智,才会巴住他胡言乱语,已是尽可能委婉地回避,没想到那个疯女人一言不合就泼了他一盏酒,顺势扯开她身上的衣服,大喊来人。
一群皇宫守卫呼啦啦地就将他包围了起来,面对众人,他百口莫辩,也没有人听他辩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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