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恢复京师秩序,这才刚刚开始。”
满目所及,一片劫后的狼藉,尸体搬到道旁,血迹斑斑,街上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。两侥幸没伤的牛被牵拢在一起,受伤倒地的牛也只能杀了。一个当过屠夫的军卒用枪刺贴着倒伏的牛身寻找心脏,用涟涟的泪水从牛眼里落下来。“你看,”军卒轻抚着牛脖子,低声对旁边道:“这畜生通灵性,知道要死了,难过的勒。要给它个痛快的。”手突然往前一送,一股鲜血喷溅而出,伤牛的身躯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。
都头丁禁走过来,请示道:“大帅,这些牛怎么处置?”
赵行德沉默着看着这一幕,随口道:“死牛煮来吃了,给将士们打打牙祭。两头活牛在外面栓三天,等牛主来认领,若是被抢的,就还给他。”若不打仗,军卒平常吃不上肉。而本朝禁止私杀耕牛,牛肉更是平常吃不着的。两千多军卒分食十几头牛,每个人也不过分到一斤多牛肉而已。
“谢大帅犒赏!”丁禁将消息传下,军卒们立时欢呼起来,个个喜形于色。
林贞干见状暗道:“岳严赵宽,果然不是虚言。”
这时,崇仪使李继贤亲自将马牵到赵行德面前,秉道:“节帅,这是末将的坐骑,还算柔顺。”“多谢李将军!”赵行德接过缰绳,吩咐道,“我去东南行营调遣兵马,李将军协调诸营守卫。”“节帅放心去,”李继贤大声道,“虎威尚在,他们再来就是找死了。”
林贞干笑道:“你这小子到会说话。”
赵行德点点头,没再多吩咐什么,转头问道:“林将军,可愿陪赵某去一趟行营?”
“末将遵命,”林贞干心头一凛,抱拳道:“但凭武昌侯差遣。”
赵行德微微一笑,似没注意他在称谓上的不同,翻身上马,轻夹马腹,吆喝一声,坐骑立刻轻快地跑起来。两名卫士做向导,林贞干和另外两名随从催马跟在后面,一路驰往武昌门外的东南行营。
东南大营帅帐中,刘适坐在帅座上,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。
指挥以上军官,先后到了一百二十多人,可是统制、指挥使却一个没来,军官们看兵部侍郎大人的面子,等了大半个时辰后,见刘适既没个章程,又没那般威严,有些人渐渐奈不住性子,开始发牢骚,说怪话来。人多嘴杂,就算是王贵坐在上面,也分不清嗡嗡嗡的声音从哪里传来,刘适忧心忡忡,也没制止。
城中传来一阵炮声,众将愈发肆无忌惮,牢骚不满之外,又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,有猜是乱民抢了铁桶炮,正在强攻相府,有人猜是兵部存放火药的仓库被点着了,刘适心中惴惴不安,竟是如坐针毡,不时抬头朝外张望。一个卫士来秉,称丞相派人前来,刘适大喜过望,忙让请进大营。诸将仍旧议论纷纷,不知是不是要进城平乱,又猜测朝廷若要平乱,不知会派哪位做统兵大将。
本该肃然的中军帐中,一片乱哄哄的景象。赵行德踏入帐中,不禁皱了皱眉头,没有上前去和刘适交接,站在门口环视左右,这时,帐中诸将也看向门口,有军官当即认出了赵行德,脸色大变,失声道:“赵节帅?!”“赵,大帅!”
赵行德渡江北伐后,王贵执掌东南行营,虽然几经扩充,但营中的老底子还是原先的,指挥以上的军官,平常议论起来,许多人也曾拍着胸口道:“咱早跟着赵帅也不含糊,差一点就直捣汴京了。”脸色若有遗憾,很不服气的样子。
惊呼过后,众军官有的一脸惊喜,有的不可置信,霎时安静了下来。
帐中鸦雀无声,赵行德这才对诸将颔首示意,沿着空出来的通路走到帅案前方,对瞠目结舌的刘适一拱手,沉声道:“本将赵行德,奉丞相大人之命,前来调遣东南行营入城平乱。”说完从怀中掏出钧旨,递给刘适。虽然刘适并非东南行营统帅,但众目睽睽之下,这个程序还是要做的。
刘适接过钧旨,看后还给赵行德,拱手道:“请武昌侯典兵平乱。”站起身来让出了帅位。
众目睽睽之下,赵行德也未客气,居中而坐,顺手将将钧旨放在帅案山。他环视帐中诸将,发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,迎着那些激动的目光,他微微点头,沉声道:“虚言我就不多说了,相府外面的骚动已经荡平。兴许,还有人不死心,正纠集余党。另外,城中有市井无赖乘火打劫。所以才需要调遣大军入城,”赵行德看着诸将,厉声道,“一个营的将士,进驻一个街坊,但有聚集作乱,或趁火打劫者,格杀勿论,你们都知道了吗?”
“知道!”诸将齐声道,但仍有些人犹豫未答。
“大帅,”护军使冯澯迟疑了片刻,越众大声道:“末将有些疑惑未解!”
“哦?”赵行德点点头,“有什么疑惑?”
“刚才城中炮声,可是在轰击相府外面的廪生?本朝有祖宗家法,不杀士大夫及言事者。各州的廪生虽然不一定是士大夫,但在相府外聚集言事,就算有些冒犯,节帅怎能罔顾朝廷制度,下令开炮轰打上书言事之人呢?再者,难道读书人在街坊里聚在一起,也要格杀勿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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