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看看这个。”赵行德只得掏出还没捂热的钧旨,递给那个军官。
军官笑着把钧旨接过,展开随意一看,笑容立刻就僵住了,一字不漏地看完内容,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人,失声道:“你是赵,赵,赵,.....”他满脸涨红,像要噎死了一样说不出完整的话,忽然下跪道:“末将孟英,赵节帅请恕末将冒犯之罪!”
“何罪之有?”赵行德拍了拍他的肩膀,让他起来,笑着下令道,“把指挥以上军官召集过来,另外,”他指着照壁,皱眉道,“想个办法,把它推倒。”
“是!”孟英大声答道,立刻去安排。赵行德抱着双臂等候,对好奇的军卒点头示意。
林贞干带人拖着大炮来到前院时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几乎认不出这个地方了。浮雕獬豸青石照壁只剩下一堆瓦砾,堂前水缸,金砖道旁的花坛全都不见了,整个前院几乎被夷为平地。炮手们满脸惶恐,窃窃私语:“是乱民冲进来了吗?”也有压抑着惊喜的声音“赵帅!”这是眼尖的军官认出了赵行德。
“赵帅!”火炮军官都是赵行德的旧部,纷纷上前行礼。
林贞干脸色微变,果真是将为军之魂,短短的时间内,禁军的士气已和从前大不相同。外面依然人声鼎沸,喧闹无比,透过虚掩的大门传进来,但军官的注意力更多停留在赵行德身上,崇仪使李继贤、内苑使孟英恭敬得好像副将一样,军卒脸上也没有了疑虑、恐惧,一个个屏息敛神地列阵待敌。赵行德撤掉了前院的横阵,让三个火铳营都退到了预设炮位之后。前排火铳手插上了枪刺,如林的白刃闪着点点寒光。人数虽然不多,却给人以坚如磐石,无坚不摧的感觉。
“武昌侯,末将把火炮和炮手都带过来了!”
“干得不错。”赵行德点头道,“都安放到炮位吧。地上备些霰弹,台阶上全用实心弹。你们还记得怎么操炮吧?”后面却是直接对火炮军官下令。
“是!”军官响亮地答了一声道,“大帅,末将演练炮术第一,这才够资格选入相府卫队的。”他脸现自豪的神情,回头招呼道,“弟兄们,干活勒!”
林贞干吃惊地看着这个叫杨成务的都头,就在一刻以前,杨成务还满腹牢骚,找尽理由不愿上来,火炮手也一个个死气活样,可现在,军官有条不紊地指挥炮手将火炮搬入炮位,炮手们的动作也麻利得很。每个炮位事先用白灰画好了炮营特有的标记。根据相府的地形,前后各布置了十门炮,第一排炮位在院子后方,第二排炮位在政事堂宽大的青石台阶上,栏杆已经全部拆掉了。
相府是原先鄂州府衙门改建的,府衙大门也是州府的形制,三开间六扇门面阔七丈有余,上面还筑有两层木质门楼。因为前院的进深不够,炮口也不能抬得太高,炮子必须从三间门洞中穿出去。前院这么狭窄的正面,高低两排二十余门火炮,黑洞洞的炮口全都指着相府大门,就算精锐骑兵都不可能冲得进来,更别提外面那些乌合之众。不过,若是两军对垒,赵行德也不可能将火炮安放得这么密集,敌军一炮就打死一片炮手。
列阵禁军的遮挡,使得廪生们并不清楚相府里面的情况,相府的大门一直虚掩着。但是几经试探,禁军的无能表现给了众人很大的信心。局面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,看热闹的闲汉无赖也兴奋地大声起哄。
“往里冲啊!”“哦——冲进去啊!”“冲进去!”“冲进去!”
一个军官侧着身子从门缝里出来,先和外面的军官低声耳语了几句,然后走到前面,大声警告相府外面的百姓立刻离去,回答他的还是一片起哄和石子,那军官狼狈不堪地退回去了,紧接着相府的六扇门吱吱呀呀地敞开了,外面的禁军也列队转身退了进去,六扇大门却一直洞开着。人群欢呼过后才发现,官衙中本该有的照壁不见了,一眼就能望见衙署的正堂,严阵以待的禁军,高低两排粗大的铁桶炮,令许多人惊呼出声。
一个军官站在敞开的大门旁边,一直在大声警告,只要擅闯相府,就会立刻开炮,外面看热闹的人立刻退走,以免被误伤无辜。然而,廪生和百姓并不了解火炮的威力,见相衙内官军阵势严整,虽有一丝畏惧之色,却因为恐怕他人耻笑而犹豫。“吓唬谁呀!”“冲进去!”一些人还在起哄,只是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。
张蔚望着黑洞洞的炮口,迟疑着问道:“石兄,怎么办?”
石庭坚对铁桶炮有所耳闻,知道这是战场上的利器,但想来不过是威力大了很多的火铳而已,刚才官军火铳手的稀松软弱,大家都看在眼里,若被这一排火炮吓吓就退走了,未免太可笑。他略一犹豫,回头看了看,不远处的街角上,十几头牛都像刚才那样绑上尖刀和鞭炮,几辆大车也堆满柴草,它们冲在前面,应该也能抵挡一下。相府外面聚集了好几万廪生和百姓,原来威风凛凛的官衙此刻却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。很多人都想,哪怕大家一人打一拳、踩一脚,守军怎么顽抗也抵挡不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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