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聪红着眼,发狠地道。
军师暗叹一声。
善谋者,攻心为上,攻城为下。
这沈千奴,明显善于猜测人心,虽然不知道援军是怎么潜行至洛阳而不被他们发现的,但是沈千奴做出援军在百里之外的假象,诱刘聪和他入套,在他们中计之后悍然发动,明摆着逼他们与大晟皇宫残部兵力拼个你死我活。
战场瞬息万变,匈奴赶在在援军之前,闯进皇宫擒获皇帝的这一种可能,沈千奴会没有算到?
更甚者,这可能正是他想要的……
这种情况下,他会在乎惠帝性命么?
战斗至今,他们五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三万多,再是悍勇,疲惫之师也难敌对方有备而来,若他是沈千奴,必然会握住这个机会,一举全歼敌军,把这三万匈奴人留在洛阳城。
然而,从援军发动攻击开始,对方的攻势就显得十分奇怪,说是包围,但西明门一带十分松弛,就好像专门留出一条道路,等着他们攻占皇宫之后逃走一样……
想到这里,军师不由得心里一紧,看着激愤的刘聪,斟酌着词语,缓缓说道:“这世上,最凉薄的人有两种,一为戏子,一是谋者。戏子演惯人世情爱而无爱;谋者无心,却因他们看透世态炎凉而麻木。”
刘聪莫名其妙地看着军师,脸上显而易见的困惑。他不明白好端端怎么突然说起什么谋者戏子来。
军师只好说得更直白一些:“纵观沈千奴过往种种所为,可见此人善于谋略。此类人,生性凉薄,轻易不会被世俗情义所惑,不能以一般人的想法揣测他的行动。万一我们以惠帝性命相胁迫,他却不上当,我们得另有安全退走的办法,需做好两手准备。”
刘聪听着,很是不以为然:“军师多虑了,人在俗世,哪能不为世俗所桎梏?!就算他不在乎惠帝性命,名义上他依然是臣,惠帝是君,他罔顾君主性命,与弑主又有何区别?一旦事发,天下悠悠众口,每人一口唾液也会淹死他!
一旦惠帝因他而死,那些汉人士族必然震惊哗然,进而疏而远之,群起攻之!区区胡姬之子,卑贱出身,竟妄想僭主称王,实属荒谬!他之下场,只会沦落为世人不齿,亲众离心离德,贵人寡助,时而久之,便忧惧终日,惶惶郁郁,再无称帝可能。”
刘聪以己度人,自认为沈千奴这等聪明人,不会做出自掘坟墓之事。
军师笑了笑,知道说服不了刘聪,干脆闭口。刘聪母族是匈奴贵族,父亲刘渊常年在汉人王朝为质,深受汉族儒家熏陶,连带着匈奴大族多数汉化。
汉人强调血统门第,在世家与平民之间竖起比海还深、比山还高的藩篱。匈奴内部逐年同样强化血脉,讲究正统。
刘聪在这种环境下成长,又怎么会知道平民和贱民出身之人经历过什么?又怎么能确定他们会与贵族持同样想法?
军师见过为爵位而抛妻弃子的平民,也见过受尽恩赐却刺杀主子为父报仇最后被杀死的宠奴。
不是每一个人,都会按照普罗大众眼中的活法去活着的。
人哪,太过自以为是,终究是要付出代价……
此时,前线禀报,匈奴大军已是攻破大晟前两道宫门!
“我们的暗线已活捉大晟皇帝!”
刘聪喜上眉梢,疾步往外走:“走!我们去看看大晟皇帝长什么模样!”
皇宫内,一刻钟前。
石公公走到急不可耐的惠帝身边,笑道:“皇上勿要急躁,等我带上太子。”
说完,他从惠帝侧后方绕了过去。惠帝强行按捺住心中雀跃,等着石公公把身后皇后身边的小太子带过来。
忽然,惠帝全身一僵。
某种坚硬而冰凉的物品抵在了他的脖颈上。
“皇上,得罪了。”石公公阴柔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。
大殿内,包括太后在内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。
惠帝声音发抖:“石、石公公,你这是什么干、干什么?”
太后又惊又怒:“哀家自认待你不薄,你为何要……”
石公公眼含泪水,依然是那副慈爱仁善的模样:“刘渊多年前曾救我一命,如果当年没有他向老奴伸出援手,老奴也活不到现在,这是老奴欠他的。太后对老奴的恩德,老奴一直记在心里,时刻不敢忘记,自古忠义两难全,太后的恩德,老奴唯有来生再报了!”
石公公说完,不再理会太后,转头看着周围的守卫,厉声喝斥:“通通让开!不然我就杀了皇上!”
守卫们投鼠忌器,看着神色决绝的石公公和他手下双腿打颤的惠帝,神色忌惮而犹豫。
石公公见状,手上微一使力。
惠帝脖子顿时一阵刺痛,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走抵、住的地方流了下来。
惠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,被杀的恐惧席卷全身,疯狂喊叫起来:“让开,让开!”
“你们是不是要害死朕?”
“朕要诛你们的九族!”
守卫们一听,神色惶恐,马上陆续退开。
拥挤的大殿门前,原本围满了退守至此的皇宫守卫和兵马司,而此时,因惠帝被人劫持为质,摩西分海一般分出一条通道来,石公公挟持着惠帝,在两侧守卫的虎视眈眈之下,顺畅地离开了包围圈。
来到混战区,匈奴人见到被石公公挟持走来的汉人男子,以及他头上皇帝特有的黑色十二旒冕冠,全都兴奋地大吼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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