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刚从梦里醒来,脑子浑浑噩噩的,想了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ICU是什么地方。当初老爷子进了ICU,再也没有出来。
我费了好大的劲,靠大嫂扶着走到了ICU的窗口,浑身都在轻轻颤抖,凌柯躺在那里,身上插满了管子,跟老爷子当初一模一样。
我恍恍惚惚地问大嫂:“凌柯——会不会——会不会死?”
大嫂在我身边,轻轻地说:“背部中度烧伤,已经昏迷两天了,一直发炎,高烧不退,伤口也有恶化的趋势,医生说了很多专业词汇,我也记不住,大概意思就是这样。目前如果能尽快醒过来,就不会——”
大嫂没再说下去,我呆呆地在窗口站了很久,直到有人喊我:“小五。”
我回过头去,就看到了凌伯伯。鬓边的白发让他仿佛一下子老了下去,神情显得很疲惫。
我哽着声音喊了声:“凌伯伯,对不起。”
他走过来,拍了拍我的肩:“傻孩子,净说傻话。”
我难过得直掉眼泪,凌伯伯负手在窗口站着,往里望了一会儿才说:“凌柯这臭小子,我从小就经常把他扔到部队,训练他的体能,体质向来很好,这次肯定也能挺过去,别担心。”他停了停,似乎还想说什么,最后却只是再次拍了拍我的肩,温和地说,“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,多多休息,不要胡思乱想。”
凌伯伯走后,大嫂扶我回了病房,欲言又止地看着我:“小五——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有件事情,我考虑了很久,觉得还是应该要告诉你,由你自己来决定。”
我愣愣地看着她。
“你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,医生给你做了一个全身检查,发现你已经怀孕六周了——”我怔在那里,完全说不出话来。大嫂又说:“才六周,如果你想打掉的话,还来得及。”
我躺在床上,睁大眼睛,望着头顶苍白色的天花板,只觉得茫然。我把手轻轻地搭在小腹上,还是觉得很惶惑,可是慢慢地又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。我的肚子里正在孕育一个生命,多么神奇的生命延续。如果凌柯知道,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?是会欣喜若狂,还是依旧那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?
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,梦里面的凌柯果然一点儿表情都没有,他只是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,然后很无奈地看着我,说:“可是,小五,我只把你当妹妹。”
我一下子就惊醒了,隐约看到窗边站了一个人。
“凌柯!”
那人大概听到声音转过身,慢慢地走了过来。
“是我。”
听了他的声音我才认出来:“楚墨。”
他在椅子上坐下来,看着我,似乎笑了笑:“你今年怎么老是这么倒霉?这是你第几次进医院了?”又问我,“怎么样,好点没有?”
“我没什么事。”
楚墨突然很轻松地说:“我刚去ICU看过他了,都说祸害遗千年,我看他死不了。”
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:“凌柯没你说得那么坏。”
他又笑起来:“对,他在你眼里的确没有那么坏,甚至还是一个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,又伟大又无私。”
“说话就说话,干嘛这么阴阳怪气的。”
他终于冷冷哼了一声:“要是凌柯真死了,不知道多少人会松一口气。”
“楚墨,你要是专门跑来跟我说这些的话,就请你出去。”
他冷着脸,沉默了一会儿,站起来就走了。
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,大嫂终于对我说:“凌柯醒了,他要见你。”
护士给我换了无菌服,我又重新走进ICU,没由来的一阵恐慌,幸好我一走进去,凌柯就侧头望了我一眼,虽然他的脸色很难看,很苍白,但是眼神看上去却很清醒,因为带着氧气罩,他没法说话,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。
我走过去,碰了碰他的手,大约因为挂着盐水,那手冷得简直像块冰。
“凌柯。”
他眨了眨眼睛,像个孩子似的,我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:“我没事,你也快点好起来,你知不知道,我——”我及时刹住口。他却一瞬不瞬地望着我,我只好说,“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,要是你有什么事,凌伯伯一定不会原谅我。”
凌柯仿佛很累似的,又重新闭上了眼。
我从ICU出来才看到很多人都站在外面,除了凌伯伯,还有盛阿姨,甚至连凌柯的姐姐凌沫,也挺着个大肚子过来了。
算起来已经十多年了,我却觉得盛阿姨一点儿都没变,虽然年逾六十了,衣饰依旧十分得体高雅,盘着发髻,微微一笑的时候,少了年轻时的那种干练,眼神添了几分柔和。
我不知道当年凌伯伯和盛阿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大约那个时候,他们都是那样骄傲要强的人,所以即便离婚,亦是快刀斩乱麻,一走十多年,宁可两不相见。可是我分明看到现在凌伯伯望着盛阿姨的眼神还是和当年一样,很专注,就像是几千人中,一下子望向心中爱慕之人的那种眼神。
“小五,”凌沫朝我眨了眨眼,“陪我出去走走吧。”
我会意地点了点头,和她一起去了医院楼下的小花园。
“你和凌柯准备什么时候结婚?”凌沫沿着走廊慢慢地走着,突然偏头问我。
“我们没打算结婚。”
“咦,凌柯还没把你追到?”
她突然停下来,害得我差点撞上去,急忙刹住脚步,扶住她:“凌姐,你小心一点,孩子就快生了吧。”
“别岔开话题,”她偏头笑着说,“上个礼拜,凌柯突然旁敲侧击地问我,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嫁给我家那位的,我就知道他肯定有情况了,虽然他什么都不肯说,不过我想想就知道,能让他谨慎到来问我的,除了你,大概也没别人了。”
我愣了愣,想到那晚他突如其来说的那些话,可是我觉得那根本就不算是求婚,更像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。
凌沫望着我,嘴角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:“看样子他是向你求婚了,不过你没答应?”
我觉得很泄气:“我没觉得凌柯是在求婚?”
“哦,他是怎么求的?”凌沫的眼神带着八卦的光芒。
我言简意赅地说了下大概,结果惹得凌沫捧着肚子直笑,笑够了,她才眯着眼说:“小五,我怎么觉得,他这种变态的求婚方式,让我想到了Mr. Darcy呢。”
我想了一下,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《傲慢与偏见》里的达西先生。我又想了想,才说:“Mr. Darcy做得可比凌柯好多了,起码他向伊丽莎白求婚的时候,还有一句‘I love you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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