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赵上将军准备在云屯港划出商会自治区域。”
“西南海水师已经从云屯港出发。”
云屯距洛阳万里之遥,但宋国和夏国都关注着那里。
快船、鸽驿以最快地速度将那边的消息传递回来,犹如一颗石子激起无数浪花。
今日的洛阳纸贵,城里每个角落充满了热烈的议论。
除了西南海水师的消息外,安西军司已经出动大军讨伐罗姆突厥,宋辽河北大战一触即发,安北军司如约进兵西京道打击辽国的侧翼。宋国扬州的河北券和南海券价钱节节攀升。而最为热烈的一个话题,莫过于辽宋河北之战的走向和夏国对此的态度。无论如何,洛阳人在心理上更亲近宋国,而且大多数人都不熟悉河中的局势。
洛阳的论者大略分成两派,一派认为宋国和夏国乃是同出一源的兄弟之邦,应该同心同德灭了辽国,永结盟好;另外一派则认为宋夏迟早有一战,既然安北军司已如约出兵,剩下的就是坐山观虎斗,完成“一击必得二虎”的国策。
前者指着后者忘本,而后者指责前者心怀二意,双方由论战甚至爆发了好几场斗殴。
洛阳府和团练使府联合发了布告才将这股骚动弹压下去。
不过,不知出于何种目的,除了制止斗殴之外,洛阳府并没有压制议论的意思。
种种议论之声中,赵行德的名字又被反复提及。无论是主张联宋灭辽的,还是主张作壁上观的,都引用他的文章来为自己佐证。反正赵行德在广州出发之后,几乎没有任何机会来否认自己被引用的立场。无论在关东还是关西,他的声望同样巨大,这张老虎皮不扯白不扯。连累洛阳赵府的围墙上,被贴满大大小小的揭帖,赵府西侧的的德邻坊已成为儒生们聚集的固定场所,从早到晚,充满汹汹议论和奔走呼号之声。
“有辱斯文,真个有辱斯文!”李格非愤愤将一张新闻摔在桌上。
就在昨日,与赵府隔一条街的德邻坊爆发了一场数百人规模的斗殴,参与者全都是儒生。
双方先是口头论战,发生口角继而相骂,继而拳脚相加。洛阳归夏国所有后,儒生们也都练习射箭、拳脚、刀兵之类,有的打算弃文从武投考军士,有的自量走不了这条路,丞相府下面的文吏也不要手无缚鸡之力的人。所以,这场斗殴虽然没有操家伙,但双方也没留手,不但很多人头破血流,还砸烂了茶馆里不少桌子板凳,吓坏了的德邻坊商户找人报官,洛阳府这才派了衙役过来驱散这伙斗殴的儒生。第二天的新闻就登上这件大事,特别提到斗殴就发生在与赵府一街之隔的德邻坊,参与斗殴的很多都是“东人社”的儒生。
李格非余怒未平,呼哧呼哧喘着粗气,姜桂之性,老而弥辣。
“爹爹息怒。”李若雪见状,也不好劝他,双手捧了一杯清茶给他。
“荒唐,荒唐。”李格非抬起茶盏喝了一口,差点呛着,“简直斯文扫地。”
“年轻人火气大,”晁补之见状,笑道,“你老人家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。”
他泰然接过李若雪呈上的清茶,虽然同为学士府的同僚,但他是长辈,他自是受得起李若雪亲自捧茶的。晁补之轻轻呷了一口茶汤,叹息道,“和军士相比,书生们太过文弱了!斗殴虽然不妥,但矫枉过正,总比无所作为要强。”他叹了口气道,“洛阳有府衙和团练使衙门压着,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,关东的可是开炮流血了的。”
他话一出口,方才觉得不妥,觑着李若雪脸色未变,只得讪讪地笑了一声,低头喝茶。
晁蘅也嗔怪地看了父亲一眼。苏犁过世之后,她一直都郁郁寡欢,两位老人看不过去,这才以访友为名,让晁蘅陪自己前往洛阳散心。在李府住了半个多月,晁蘅和李若雪竟颇为相得。两人当初便是认识的。晁蘅比李若雪年纪大了许多,当她出嫁到蜀中的时候,李若雪还是一个垂髫女童,她还很喜欢这个小妹妹。今日相见,李若雪竟然已是一位端庄明.慧的夫人,令人颇有些唏嘘。晁蘅察觉李若雪对赵行德并非绝情,她自己感怀身世,平常也就时不时地劝解于她。赵府之中,除了老夫人之外,也只有她能和李若雪说上些体己话儿。
赵行德之名在外面传得轰轰烈烈,在赵府之内提起来却是尴尬得很。
李格非也看了女儿一眼,眼神黯然,叹了口气。李若雪的性格是外柔内刚的,他们夫妻之事,只能留待她自己慢慢解决,外人强行劝说,哪怕是父母之命,都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。
“和关东相比,我们这里可算是安静得很了。”
“种种奇谈怪论,真如鸦雀一般呱噪不已。”晁补之把话岔开道,“学校推举牧守,虽然能够制衡权奸,可是近年来弊病也不少,无论教习还是廪生,一个个为了炫人耳目喜发新论,故作离经叛道之语也越来越多,简直令人瞠目结舌。”他皱起花白的眉毛,呈一个深深的川字,“泰州有个僧人程惠,居然说才思和口水一样,是脑子分泌出来的一种物事,虽然看不见,摸不着,但是只要刺激脑子,就能分泌得更多。所以魏晋有服散之法,李白斗酒诗百篇,都是刺激脑子分泌才思。许多人受了他的蛊惑,不下苦功,去饮酒,服散,可谓流毒天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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