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朝廷的援军来了!”“咱们有救了!”“官军水师正发炮在打贼寇!”
东城、西城、子城三座城池内,士绅百姓们奔走相告。城内沿街都搭设着竹棚,住满了各地逃难的百姓,大家口口相传,不到一炷香功夫,水师援军大至的消息就传遍全城!这消息让人欣喜若狂!百姓们奔走于大街小巷,或三五成群交头接耳,或三五成群欢呼雀跃,更多的人在自家院子里静听城外轰轰的炮声。一些清流士绅赶到州府衙门,向府内衙役打听情况,为了安定城内的人心,陈公举干脆让衙役请了德高望重的清流登城观战。
广州子城略高于周围地势。站在城头,西澳码头附近海盗动向,江面上水军交战情况,都看得清清楚楚。州府预先告知众人,大食人火炮厉害,城头观战可能有性命之危。然而,在群情激动之下,众士绅居然大都没有临阵退缩的,陆续上了城头,。
这群人垫脚伸脖遥望战场,七嘴八舌的议论中,不时传出夸张的惊呼。
“不错!果然是官军水师!”
“要不要与水师里应外合,来个中心开花?”
“江上漂着碎木板,就是被打烂的贼寇船只啊!”
“赵元直用兵果然厉害,堪称谈笑间,樯橹灰飞烟灭!””
“哎哟!动了,动了,贼寇又动了!”
“贼寇人多势众,官军虽然能战,只怕寡不敌众啊!”
自从实行学校推举制以来,地方上官绅一体,这些士绅原本都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,海盗犯境以后第一次登上城头,自然要拉着熟悉的官员叙话,尤其是那些子侄辈在城外的,更是一脸关切地问这问那。场面一时有些混乱,学政黄元龙板着脸,也不好说什么,只拿眼瞪着知州陈公举。“陈大人,兵战凶危,”刘虞低声道,“还是让众位先生先离开吧?”
“无妨,”陈公举摇了摇头,“士为四民之首,今日官军大胜贼寇,正好让他们回去告知一方百姓,一则安定民心,二则让百姓们知晓官兵奋力杀敌。”他压低了声音,“天视自我民视,如此,我们才会更得民心!得天命!”南海水师如约而至,使陈公举如释重负。为了防备内奸,他与赵行德合谋设下请君入瓮之局,一直瞒着绝大部分人。海盗攻城甚急,广南士人死伤惨重,城内人心惶惶之际,陈公举宁愿自己承受压力,也未曾向旁人吐露诱敌的计划。
刘虞点点头,他是知道诱敌计划有数的几个人之一。到了今天,才放下心头一块巨石。
“诸位,且听我一言!”陈公举沉声道,士绅们停止议论,都看着知州大人。
“这最后一战,务必将贼寇尽数歼灭在捍海城与海岸之间,勿使其流窜各地。为筹万全,除了三城内驻扎的团练营之外,我还准备征发本地十四岁以上,五十岁以下壮丁助战,强壮者组成团练营,补充到捍海城上,瘦弱者转运辎重,维持地方治安。州府按照户籍粗略估算,按一户一丁的规矩,可征壮丁二十一万七千五百余人。”陈公举顿了一顿,打量众士绅的神色,这当口没有人跳出反对,让他心下笃定了不少,愈发沉着道,“征发壮丁的日子并不长,只需要十五日便可。各县会将征夫人头落实到乡、里、管、耆、都、坊、保,征夫需自备五天的干粮,乡里要再准备十日的粮草。各位,两日之内,将壮丁和粮草准备齐全,没问题吧?”
一听要征发民夫,众士绅脸色凝重,有人小声道:“限定两日,会否太急切了点?”
“一户一丁,如此征发民夫,民间的负担太重了!”
“是啊,虽然只有短短十五日,恐怕民间也会不堪滋扰。”
“大人,征发只十五日还好,但只怕战事拖延,民夫们不能按时回家,会怨声载道啊。”
“两日已经是宽限了。”陈公举指着城外连绵不断的海盗战船,稍微提了提声调,“诸位都是读书明理的人,当知困兽犹斗。如今官军水师断了贼寇的退路,对我广州百姓来说,亦喜亦忧。喜的是贼势断难持久,忧的是贼寇狗急跳墙,贼寇为求生路,必定会拼命攻打捍海城,以前些日子的情况来看,若无援兵,捍海城难以守住。而捍海城一旦失守,海盗没了约束,便成为流寇,四处烧杀抢掠,这对我们广州附近的百姓来说,必将是一场浩劫!正所谓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,诸位先生的桑梓之地,祖宗坟茔,宗族亲眷,恐怕也不能保全啊!”
陈公举的音调有些平淡,但城头众人的神色却是大变。
这时代,几乎绝大部分士人都生活在乡间,有的在城内买了宅院,就算是异地为官,父母宗族总是留在家乡的,哪怕朝中名臣,也不会留在京师老死,总归是告老还乡,落叶归根。乡村是祖宗坟茔所在,士绅的根基。海寇大举来袭,广州附近的一些士绅仓皇进城躲避,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广州城内人满为患,一个大宗族往往只有一两房能躲进城里,大部分族人还是留在乡村听天由命。前些日子,官军和贼寇看起来实力相差悬殊,士绅们也做好了家乡生灵涂炭的准备,但现在既然官军水师来援,官军有了击败海寇的实力,士绅们的心思就有些变化了。不过,陈公举的话,还是让他们无比震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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