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该死的南蛮!”万夫长耶律萨班悻悻骂道。
宋军刚才那一次冲阵造成的伤亡并不大,却令他大失面子,特别是冲入大营后,暴露了铁桶炮营垒的方位。陛下虽然还没下旨斥责,耶律萨班自己已经满怀愤怒和屈辱。宋军占了便宜后,还不收敛,步军大阵随即缓缓压上。御账还没有下令,许多辽国骑兵已经取出了弓箭。耶律萨班也抽出弯刀,不住回头朝御营大账张望,口中不住喃喃咒骂。
御账中央的营垒上,辽国将领们也纷纷破口大骂,有的骂耶律萨班无能,有的骂南蛮狡诈。被辽军拦住去路,曹迪十万大军逡巡不前,深沟壁垒,丝毫不敢挑战,令辽军上下复对宋军起了轻视之心,上下也有些懈怠,只等北面吃掉了赵行德那支人马,再合力围杀曹迪这一部宋军。然而,另一支宋军刚刚抵达战场不过半日,便突然举兵邀战,令不少辽国将领大吃一惊。契丹人向来以骑兵为傲,被宋军骑兵如此羞辱,宫帐军都统耶律燕山、右军都统乌尔衮、步军都统萧斡里剌等人,都忍不住向耶律大石请战。
“待宋军逼近,先用火炮轰散其阵型,燕山再率宫帐骑军出阵,冲垮他们,打败他们。”
耶律大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宋军大阵前飘扬的“岳”字旌旗。适才宋国骑兵踏营暴露了火炮的方位,大营中隐藏炮兵已失去意义。随着军令传下,各部辽军将帐篷撤去后,露出一条平直土垒线。手持弓弩、刀盾的奚军站在土垒上严阵以待。在这条防线的中央,辽军秘密建起一个七尺高,宽三丈,长三十丈的夯土台地。辽军大部分铁桶炮都布置在这个台地上。宫帐骑兵们披挂铁甲,一队队在中央防线后面来回调动。
正面战场上,秋风呼啸,吹动旌旗猎猎作响,鼓声咚咚敲个不停。镇国军大阵缓缓向前移动,张宪勒着战马的步伐,使骑兵的速度与步卒大约相等。距离辽军炮垒大约里许范围,对面仍是安安静静,镇国军一万五千余将士们仿佛在一片寂静旷野中行进。张宪不禁皱起眉头:“辽国炮队能忍到近距离才一起开火,我军的伤亡可要更加惨重了。”镇国军许多经验丰富的宿将心头笼上一层阴云,有人相互投以忧虑的目光。
“沉住气!”张宪低喝道:“沉住气!准备冲阵!”岳云点了点头,他长长吸了一口气,按住跃跃欲试的战马。将近五千背嵬营骑兵跟在步卒大阵身后缓缓前行,等待敌军铁桶炮开火。在距离辽军营垒三百步的时候,“轰!”一声巨响打破了战场的沉默,铁桶炮抛起一颗巨大的石弹,带着巨大的呼啸声,“砰!”一声落在两个镇国军营方阵之间,巨石的惯性将黄土犁出一条深沟,地面震动,旁边镇国军士卒有的一个踉跄,落后同袍颁布,赶紧又抢上半步继续前行。
第一门开火的巨炮名为“射龙”,乃是辽国炮垒上最大的一门,随着它首先开火,其它的契丹、汉军炮手立刻点燃引线,瞬息之后,“轰轰——”“轰轰轰——”“轰轰——”之声不绝于耳。辽国铁桶炮炮管粗短,为求威力巨大,除了石弹、铁弹之外,火药几乎填满整根炮管,数十门铁桶炮一起发射时产生烟雾,几乎立刻就笼罩了整个中央炮台。无数圆形的石弹带着巨大的风声呼啸着从烟雾中射出,有的落在宋军方阵前后,将地面砸出巨大的坑洞,有的却落在宋军方阵,被砸中的军卒还来不及叫喊,顷刻间便被砸为肉泥,更有一些仿造夏国样式的长管铜炮发射的铁弹,弹丸每次发狂的奔马一样打入密集的方阵,便倒下一大片军卒,圆铁弹带着巨大的冲力,往往接连穿透好几个军卒,一片腥风血雨后,被击中的军卒非死即伤,伤者大声惨叫,令人惨不忍睹。密集的铁桶炮弹造成了巨大的伤亡,若是普通禁军厢军,只这一轮炮击也许便崩溃逃跑了。
“好!”万夫长耶律萨班按捺不住大叫道。沉重的铁家伙果然厉害,不枉花费大量人力畜力把它们从颍昌府拖到此处,陛下又严明高贵的契丹人和卑贱的签军一起劳作,在帐篷的掩护下,连夜秘密构筑出炮台。
“刀出鞘!”耶律萨班大声喊道。
随着这一声令下,近万契丹骑兵几乎同时抽出了弯刀,他们目光灼灼投向前方,有人俯下身躯拍了拍坐骑的脖子。战马畏惧炮声,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。畜生都这样,对面那些南蛮也该溃散了吧。契丹骑军有成列不战的规矩,但只要宋军阵型溃散,那便是收获头颅的时候了。
硝烟渐渐散去,露出宋军方阵的队形。所有倒下的军卒位置都得到补充,前排几乎没有留一个空隙。前排军卒双手握火铳枪,枪刺斜向上冲着前方,后排军卒则将双手平端着上好弹药的火铳。他们满脸灰尘,肩并着肩缓缓向前,若不是地上留下了又深又长的弹坑,几乎看不出是他们刚刚承受过一轮最猛烈的炮击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耶律萨班吃惊的睁大眼睛,喃喃道,“怎么会如此?”
其余辽将也惊疑地交换目光,哪怕辽东讨伐女真之役中,生女真骑兵在面对铁桶炮轰击时也会混乱不堪,而南蛮素称柔弱、贪生怕死,可这些宋兵竟好似没有感情的人偶一样,承受了如此猛烈的炮击之后,仍然肩并着肩地整步向前。“快!”“快!”眼看宋军之坚韧大大超乎预料,契丹军官大声催促,炮手们满头大汗地装填弹药,宋军前进的速度并不慢,他们和辽军防线的距离缩短到三百步、两百步......一些箭矢飞起,远远落在宋军阵前,那是一些奚军弓箭手忍不住抢先放箭,辽军营垒后随即响起大声斥骂部属之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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