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浓,萤火闪烁,夜露慢慢凝结于叶面,有的如泪水顺着树叶缓缓滑落,有的凝成一大颗露珠,沉沉地拽着得树叶下坠。忽然,一件宽袍的下摆掠过,花草乱摇,露珠纷纷落下。黑灯瞎火,寒山寺外的小径上,十几个书生打扮之人陆续经过。月下访寒山,然而,这些书生脸上可没有半点闲情雅致,一个个行色匆匆,神色在严峻中带点凶狠,每个人都不同寻常地卷起了衣袖。
一个青年和尚在寺门外等候了许久。这僧人名叫圆慧。蔡京、李邦彦在寒山寺中的消息,就是他私下泄露给理社中人石庭坚,石庭坚一听大为惊异,当即禀报了座师吴子龙,同时还许了不少好处,不但让圆慧每隔几天都向他通报蔡李二人的动静,还让他如有机会,尽量将二人与外界联络的书信抄录了副本出来,每天都用最快的鸽子,将两人的最新动向报知鄂州。
圆慧看看见石庭坚快步过来,脸上一喜,躬身作揖道:“石施主,阿弥陀佛。”又看见他身后气势汹汹的人群,脸色由喜转惊。跟在石庭坚身后的除了圆慧认识的书生外,还有不少家丁、工徒打扮之人,个个手中皆握着一根粗若儿臂,五尺长,方头圆柄的柴木棒子,乃是大户看家护院必备,街坊斗殴中常用的等身棒。
“各位施主,你,......,你你,”圆慧迟疑道,“佛门清静之地,你们带着凶器做什么?”
“少说废话,”石庭坚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饼,强塞到圆慧袖中,有些不耐烦道,“蔡、李两位奸贼,可是还在寺中?”众人恶狠狠地盯着圆慧,更吓得他身子发软,吞吞吐吐道:“在,在,......在。”惊恐地看着石庭坚等人,不知他们问这个做什么。
“在就好!”石庭坚转头对几个人道,“杜兄、高兄、孙兄,王兄,劳烦守住寺庙东南西北四面,提防着奸党见势不妙,溜之大吉。剪除这两个奸贼,关乎我大宋的国运,恩师交代下来,万万轻忽不得。”几个书生虽有些不太愿意,仍点头答应,分头召集自己的家丁、工徒去把守寺院四面。石庭坚又提醒道:“除了大门小门外,狗洞、阴沟、过墙的茅坑这些万万不可放过。当初杭州那狗官就是从狗洞逃出去的。”
几个同道连声答应,石庭坚方才转过脸来,双手合十道:“烦劳圆慧禅师带路,领我们入寺去寻蔡李两个奸贼。”他话虽说得客气,眼光却如火焰一般跳动,令人胆寒。圆慧曾听说过石庭坚为人,不敢违逆他的意思,只能期期艾艾地点头称是。石庭坚一挥手,两三百人便跟在圆慧的身后,气势汹汹地自寺门鱼贯而入,直奔蔡京、李邦彦所居的院落。开门的僧人与圆慧相熟,见他领着人进来,又被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吓住,竟然张口结舌,连出声示警也不能。为防打草惊蛇,一路上遇到啰嗦的僧人,全都立时拿下,用布团塞口,反剪手脚捆缚起来。不多功夫,便来到一处僻静小院,据圆慧说,蔡、李二人都隐居在这院内,此外还有两人的几个心腹家仆或家将。石庭坚抬起手,众人止步,几个格外孔武有力的人走出来,有的抽出腰刀,有的竟拿出弩箭上了,有分别带了人去围住院落的四面,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。众人屏息静气,等待石庭坚最后下令拿人。
“蔡、李二人都是重臣,”廪生刘岩叟低声道,“本朝不杀士大夫,如......处置,妥当么?”
“有何不妥?正所谓菩萨心肠,雷霆手段!”石庭坚冷然道,“孔子诛少正卯,有何不妥!”他话中隐隐带着严厉质问的口气,刘岩叟面色一滞,低下头不再多说。石庭坚看着圆慧,指了指院门,沉声道:“你来叫门!”圆慧被他气势所慑,哆哆嗦嗦地答应了,此时已是深夜,叫了一会儿,院子里才掌起灯来,一个蔡京的家仆走到门前,低声喝问,圆慧便编了个理由搪塞,家仆返身禀报,又过了一小会儿才回来,磨磨蹭蹭地抽出门闩,将院门开了一条小缝儿。
“进去!”随着石庭坚一声暴喝,聚集在院门外好几个人一起涌上,将院门推开。“你们做什......唉哟!”那家仆满脸惊恐,一句话还没说完,便被不知哪方向的一根棒子敲在额头上,顿时鲜血长流,踉跄退后,还没爬起身来,又被几脚揣在身上,乱棒滚滚而下。这些人都下死手,家仆原先也是宰相府中七品官,此刻只痛得满地乱棍,鲜血早迷了双眼,只耳闻得满院的纷乱声,有人问: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紧接着又被殴打倒地。
“快搜,”石庭坚面色冷峻,额头隐隐见汗,振臂大叫道:“不可放过蔡、李两个奸贼!”“快找蔡京、李邦彦两个奸贼!”“别放走一个!”“莫让奸贼溜走了!”众人纷纷应命。蔡、李奸贼之名,天下皆知,当初杭州闹事,连蔡京的祖坟都挖了。此刻这些家丁、工徒虽然是拿了理社的好处,但也是人人义愤填膺,以为自己做得乃是为国锄奸之大仁大义事。小院落并不大,扰攘了片刻,便从大小房间中揪出蔡京、李邦彦,以及另外三个家仆。石庭坚从怀里掏出画像仔细一一审视,蔡京和李邦彦的相貌依稀相似,二人都只穿着贴身短衣,头发散乱,狼狈不堪。李邦彦脸色恍若死人,若不是被人提着,几乎要瘫倒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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