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四海轻轻把房门关上,叹了口气。好端端地,听到外面有动静,开门却看到这一幕。令他分外尴尬。有的人天生和各种风流韵事结缘。不是他自己的,便是别人的。好在他有一张比军情司文案房还要严的嘴巴。这个除了天赋外,还得益于博望侯府的管教。懂得保守秘密比保守财富更重要。就像庙里的菩萨,顺风耳,千里眼,把各种掌故烂到肚子里,绝不像市井闲汉那样四处显摆,是基本的教养。
“那年我们一起追的姑娘,倒是便宜了这个呆头雁啊。”李四海嘀咕了一句,遗憾地耸耸肩。他俯身趴在南海的海图上,仔细琢磨着宋朝水师攻打海外属地的海路。不管赵行德是来找自己还是来找陈康的,经过这回事,他还若无其事来敲门谈公事的话。李四海都要忍不住揍他了。
虽然护国府让出大同府,但并不意味着对宋国要处处退让。恰恰相反,为免宋朝以为夏国软弱可欺,李四海笃定不久之后,就会有府令调遣第四营的炮船南下,也许三艘,也许两艘,给广州市舶司和横海军一点教训。他自信通过一边顺风后退,一边开炮轰击的方法,能轻易打败横海军水师。问题是,据说岸上的横海厢军十分厉害。而海外的屯垦地还大多处在自给自足的状态,单单靠水师封锁而不上岸交战的话,就不能在横海厢军的威胁下把海外属地夺回来。
“横海厢军,不过是厢军而已,”看着海图上被宋国夺取的众多海外垦殖寨堡,李四海自言自语,“宋朝的厢军向来是土鸡瓦狗,岳飞到底是什么样的狠角色,这才短短时日,怎么会变得如此厉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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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州牢城营内,夯土茅草墙圈起来的一块地方,门口宛如木雕似地站立一排军卒,营门两边,遒劲大字写着“冻死不拆屋,饿死不掳掠”,便是横海厢军屯兵演练的所在。若是别的屯军之所,不管是京军还是四大行营,也不管是禁军还是厢军,营地周围必定有大批军卒游荡,街市暗娼赌场一样不少,成天都是喝五邀六的做耍喧哗之声。可这横海厢军旁边,却是十分的安静,若不是围墙内不时传出声声铿锵的金鼓,路人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座空营。
红日西斜,随着数声悠长的号角,一队队演武后的厢军军卒走出。军卒们的兵刃都留在营中,徒手列队离开营门十余步后,都头喊了声:“散开,各自回家。”军卒们这才缓缓走散。燕喜长吐了口气,耷拉下脑袋,一步一捱地朝着家门口走去。这一天的操练,可比临川县家乡算一天帐要累许多。虽然累,可燕喜一点儿不敢马虎,演武场旁边的木桩子上挑着那一排排的人头,都是违抗军令的下场。
岳军使的军令,那可不是说着玩的。闻鼓犹豫不进者,斩!随意离开队列者,斩!呼名不应者,斩!谣言诡语者,斩!诈伤托病者,斩!兵刃锈朽不修者,斩!窃闻军机者,斩!取民一钱者,斩!逼淫妇女者,斩!埋怨主将者,斩!多少三山五岳的好汉,起初神气活现,结果都断送了性命,首级被挑在演武场周围,以肃军纪。
燕喜靠着老实本分的活到了现在,哪怕他还有一口气在,都不敢违抗军令。在那些凶神恶煞的流犯配军中间,他更像是被丢到狼群里的一头羊。燕喜是个孤儿,能写会算,恰好东家膝下无子,见他人虽然懦弱了些,却老实能干,便将他招赘为婿,老丈人死后,燕喜也将小店经营得下去,一家人不求无大富大贵,但求三餐温饱无碍。然而,时运不济,遇上朝廷要拓海屯垦,临川县的流犯人数不够,恰巧有家官人早看中了他家的店,便挑唆衙役,以赘婿身份将燕喜这一家人流放广州。
遥遥望见棚门虚掩着,燕喜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,他紧走几步推开门去,顿时三魂失了七魄,只见房中仅有的两三件座椅翻到在地,妻室王氏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,满脸血污,露出的肌肤处处青紫,双目无神地看着草棚的棚顶。
“娘子,”燕喜忙蹲在王氏的身边,一边为她拢上衣衫,一边含泪问道,“出什么事了?”
他叫唤了数声,王氏的脸才转过来,看清楚是燕喜时,破损出血的嘴唇动了几下,却说不出话来,泪水无声地干涸的眼眶中流了出来。燕喜好一阵安慰,方才从断断续续地抽泣中知道,原来牢城营衙门帮闲的牛二破门而入,勒索钱财不成,对王氏拳打脚踢后,将其奸.污。燕喜听后,只觉得目眦尽裂,嚎啕大哭,悔恨道:“这牛二前几日来要钱,不成便打骂我夫妇两,看他是衙门帮闲,我也忍了,谁知他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!”
夫妇二人抱头痛哭了之后,方觉彷徨无助。燕喜生性老实,却又有几分怯懦。否则也不至于一再被人欺负。此时悲愤过后,想到的不是报仇,而是担心牛二一而再,再而三的欺压相扰,让这忍气吞声的日子也过不下去。他满怀着恐惧,还是将此事禀报了本队的张队正,请他给自己做个主,让那牛二不要再来相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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